雨花区今年新增1所公办学校，预计招生800人

对一个(gè)作家来说(láishuō)，这似乎不是问题。但对一个农民(nóngmín)来说，这确实是个问题。3年前的2022年，湖南省益阳市赫山区清溪村村民卜雪斌就碰到了这个问题。 那年春节，得知在中国作家协会、湖南省委宣传部的支持下，村里要办作家书屋，卜雪斌决定辞去在外面矿山上收入不菲的工作，回到老家办“立波书屋”。立波，就是人民作家周立波，清溪村是周立波的出生地，他的代表作《山乡巨变》《山那面人家》，都以(yǐ)清溪村为(cūnwèi)创作(chuàngzuò)背景地。从江西(jiāngxī)矿井回老家过年的卜雪斌，鞋底的煤粉灰(huī)还未洗净，一走进村口就被家乡的变化怔住了——曾经(céngjīng)泥泞的村道铺上了青石板(qīngshíbǎn)，曾经的烂泥塘变成了荷花淀，穿村而过的铁路高架桥的桥柱(qiáozhù)上绘满了周立波小说里的插画，溪水潺潺，山风阵阵。 在矿井下摸爬滚打了20年，卜雪斌早已习惯了地下轰隆隆的黑暗环境，家乡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明亮(míngliàng)，他(tā)仿佛听到(tīngdào)了《山乡巨变》的呼唤，听到了周立波笔下的那一个个鲜活的农民的心跳——那也是他的父母亲对美好生活的向往(xiàngwǎng)啊! 卜雪斌(bīn)要拆堂屋做书屋，左邻右舍有(yǒu)些不理解。有人说(shuō)：“斌哥，你是不是出去打工下雨时没有打伞(dǎsǎn)，把脑子淋坏了?”有人说：“是不是你在外面挖矿(wākuàng)，哪块石头掉下来把脑袋砸坏了?”还有人说：“你办书屋，这些书放家里面，又不能当饭吃(chī)，你本来就没有读过多少书，你这是老母猪品细糠——你吃得来吗?”卜雪斌听得出来，这朴素的话里有冷嘲也有热讽，意思是说咱们农民是粗人，粗人就只能(zhǐnéng)干粗人的活，你搞不赢，吃不了文化人的这碗饭。 卜雪斌骨子里有一股湖南人“霸得(bàdé)蛮”的(de)(de)倔强。初中二年级就辍学的他(tā)，内心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在郴州的矿山上班时，他带领的班组年年是先进，从未出过安全问题。他亮眼的业绩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，准备提拔他。可是，在文化课考试时，他却被淘汰了。这件事给(gěi)他的自尊心很大打击。一气之下，卜雪斌辞了职(zhí)，又跑到九江的矿山干活。现在，村里有了办作家书屋的机会，他的第一(dìyī)反应是，如果能在家里办一个书屋，自己的下半生就有人聊天了。他的这一想法，得到了母亲的大力支持。母亲小时候在私塾里当过旁听生(pángtīngshēng)，比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父亲见多识广(jiànduōshíguǎng)。 然而，要办(bàn)作家书屋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(shìér)。卜雪斌心中也有矛盾，有纠结。为啥?办书屋，家里的房子就得按要求全部重新装修。虽然装修的钱由合作方承担，但装修一新的屋子是为儿子(érzi)结婚准备(zhǔnbèi)的，如果全部拆掉重新设计，未来经营得不好该怎么办?谁(shuí)也不能保证挣到钱。这确实需要勇气。 这天，下起了蒙蒙细雨。卜雪斌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村委会提出申请时，一辆小轿车停到了家(jiā)门口。只见一个干部模样的客人敲门走了进来，左瞧瞧右瞧瞧，问道：“老乡(lǎoxiāng)，你们家的生意好不好(hǎobùhǎo)呀?”那时，卜雪斌的妻子在(zài)卖擂茶，完全是看天吃饭，生意时好时坏。听到客人的询问，卜雪斌不痛不痒地回答(huídá)：“你问我生意好不好，今天天气不好，我的生意就没得(méidé)好!” 客人又问道：“你听到村子里(lǐ)最近有什么说法没有啊?” 客人说：“村子里要搞作家书屋的(de)事情，你听说了吗?” “这个事情我倒是听说了。不(bù)过，好像只有3个名额(míngé)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入选。” 客人问道：“你想不想(bùxiǎng)办作家书屋?我感觉你这里可以搞一个书屋哩!”卜雪斌家的地理位置确实相当不错，屋前有一方荷花塘，两条(liǎngtiáo)交叉(jiāochā)的乡村公路围着池塘分别向东北和西北方向(fāngxiàng)延伸，是游客必经的中心地带。 一听说办作家书屋，卜雪斌立马来(lái)了精神(jīngshén)，赶紧回答：“当然想啊!我现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哩!” “我想问问你，如果要你办作家(zuòjiā)书屋，你想做哪(nǎ)一个作家的书屋呢?” “当然是(shì)周立波啊!他是我(wǒ)们清溪村走出去的大名人(rén)，是我们的文化品牌啊!其他的作家我不太熟悉。再说，我和他家是邻居，我父母亲都认识他，我还知道他的许多故事呢!” “你读过他的书吗(ma)?” “读过呀!给你讲一讲，怎么样?”说着，卜雪斌就给客人讲起自己眼里心中(xīnzhōng)的周立波，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。这些(zhèxiē)故事，都(dōu)是他从父母亲那里听来的。 听着听着，客人说：“我看你们家(jiā)这个位置非常好，适合办书屋。你今天说的是不是真的?既然想办，那就(jiù)不要反悔。” 卜雪斌说：“当然是真的(zhēnde)，一言为定。” 说起这件事儿，卜雪斌觉得人生有时候就是缘分。后来他才知道，这位客人是益阳市委宣传部的(de)领导，是专程来考察作家书屋筹备情况的。就这样，3天(tiān)之后，“立波书屋”就开始设计(shèjì)动工了。 “放着安稳日子不过，瞎折腾啥?”风言风语传到了卜雪斌的(de)耳朵里，他没时间(shíjiān)去跟亲戚朋友们解释，默默地把挂在墙上的矿工安全帽取(qǔ)了下来，挂上了周立波的照片。在装修队拆除堂屋的锤子落下的那一刻，妻子的眼眶湿润(shīrùn)了。 两个月后(hòu)，“立波书屋”开始试运行。昔日的(de)矿工(kuànggōng)华丽转身，当上了书屋推荐官。很快，“五一”假期到了，谁也没有想到，“立波书屋”一下子火了，上了热搜，游客络绎不绝(luòyìbùjué)。卜雪斌家的擂茶、图书销售一天一个样，就像家门口满池塘的荷花，尽情地绽放。 农屋变书屋，书屋又变成了“黄金屋”。卜雪斌夫妇在(zài)这年夏天百日创收季里营收达15万元，让乡亲们都(dōu)瞪大了眼睛，个个为他(tā)竖起了大拇指。也是在这个夏天，中国作协领导一行也来到“立波书屋”，听了卜雪斌的介绍(jièshào)，看到他经营有方，十分欣喜。 “说句实在话，当初想办书屋也没有想到(xiǎngdào)会挣钱，但书屋确实让我的生活脱胎换骨了，当初哪能(nǎnéng)想得到呢?”卜雪斌喜滋滋地说。 应中国当代作家签名版图书珍藏馆邀请，我慕名来到卜雪斌的家，喝着他们夫妇(fūfù)自制的擂茶，我问：“经营‘立波书屋’，改变了(le)你(nǐ)什么?” 卜雪斌憨厚地笑着，不紧不慢地回答：“对我来说，各方面都改变了。首先一个(yígè)是，我能够跟你(nǐ)沟通(gōutōng)了。我说出来的，你能听懂60%，猜对40%。要是放在3年前，我们之间除了肢体语言，其他的你就很(hěn)难听得懂了。” 听了卜雪斌幽默(yōumò)的回答，我(wǒ)和同行的朋友们都朗声大笑，一种佩服之情油然而生，觉得(juéde)清溪村这位农民的“文学饭”吃得很不一般。而我，也从他的回答里，仿佛听到了来自田野里庄稼拔节的声音，是那么的恬淡、纯粹、安逸而美好(měihǎo)。 清溪村(cūn)本来不叫(jiào)清溪村，叫邓石桥村。因为周立波在《山乡巨变》中把笔下的小村取名为清溪乡，“清溪”也就慢慢成为他的家乡邓石桥村的代名。2008年，为纪念(jìniàn)周立波100周年诞辰，益阳市将邓石桥村正式改名为清溪村，从此开启了(le)山村蝶变的新历程。 20世纪50年代，在农业合作化运动高潮中，年近五旬的周立波响应党的号召，举家从(cóng)北京迁回(qiānhuí)家乡益阳，一扎就是10年。他曾(céng)担任大海塘乡互助合作委员会副主任，帮助村民(cūnmín)建立初级合作社，在家乡邓石桥村试办高级社。 1957年，周立波在益阳市桃花仑乡担任乡党委副书记，与农民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，积累了大量生动、鲜活的(de)生活素材(sùcái)，最终创作出经典(jīngdiǎn)名著《山乡巨变》。一(yī)开始，周立波为这部小说取的标题是《茶子花开的时候》，后来在听取时任中共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的建议后，将小说改名(gǎimíng)为《山乡巨变》。 周立波(zhōulìbō)回到家乡体验生活，是实实在(zài)在的扎根，并非(bìngfēi)走马观花式的采风。用他自己的话说：“只有同农民群众生活、劳作在一起，才能真正与(yǔ)群众‘巴皮洽肉’(湖南方言，意为亲密无间、血肉相连——引者注)，在思想感情上打成一片。” 1954年(nián)仲夏，在益阳楠木塘体验生活的(de)(de)周立波，认识了一位木匠出身(chūshēn)的农会主席(zhǔxí)——互助合作委员会主任徐盖平，人称“盖满爹”。周立波了解到他为人正直，对合作化工作抓得(zhuādé)很紧。盖满爹有两个儿子，长子名松森，次子叫楠森，都是好劳力，但他俩不肯入社，因此掀起激烈的家庭风波。周立波为盖满爹的精神所感动，便以(yǐ)他为原型，创作了短篇小说《盖满爹》，发表于《人民文学》1955年6月号。周立波谦逊地向人说：“我拜盖满爹为师，学到了很多(hěnduō)知识。”现在，盖满爹原型徐盖平的曾孙女徐英(xúyīng)，也放弃了在广州的工作返回家乡，学习西班牙语的她当起了作家贾平凹书屋的管理员。 从清溪村走(zǒu)出去的(de)山里伢子周立波，在(zài)家乡写下了(le)《山乡巨变》，再现乡村在当时农业合作化运动中发生的巨变。他或许不会想到，他的小说在今天的乡村振兴中依然有着(yǒuzhe)精神引领作用，而他巨变之后的家乡在新时代又发生了巨变，不仅赢得了“山乡巨变第一村”的美誉，而且成为新时代中国作家们的另一座精神家园。 清溪村的(de)致富路，并不平坦。2008年至2018年的10年间，清溪村主要是自给自足式的“农家乐”，文旅产业(chǎnyè)始终在低端徘徊不前(páihuáibùqián)。 2018年以来，在(zài)(zài)中国(zhōngguó)作家协会、湖南省和(hé)益阳市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，清溪(qīngxī)(qīngxī)村(cūn)启动了“文学村庄”的提质改造工程，一期工程打造(dǎzào)了印象广场、清溪画廊、清溪荷塘、立波梨园等(děng)14个特色景点，二期工程开发了清溪剧院、清溪里民宿、映山红花谷(huāgǔ)等优质文旅项目，三期工程建设了中国当代作家签名版图书(túshū)珍藏馆、作家书屋、智慧农业展示馆、书香民宿、露营营地等项目。2022年，中国作协在清溪村启动了“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”和“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”。2023年，中国当代作家签名版图书珍藏馆正式在清溪村落成启用。人民文学出版社、作家出版社和王蒙、阿来、迟子建、刘慈欣等21位作家的书屋也在清溪村相继建成。21座书屋，如同散落在乡村的文化灯塔，照亮了山乡的角角落落。 周立波在(zài)《山乡巨变》中写道：“我要经我手把清溪乡打扮起来，美化起来，使它(tā)变成一座美丽的花园。”如今(rújīn)，当你乘坐旅游观光电瓶车畅游清溪村，仿佛在文学(wénxué)的海洋中徜徉。文学助力乡村振兴(zhènxīng)，清溪村日渐浓厚的文化氛围，吸引凝聚了(le)(le)一批新一代乡村建设者。短短3年，先后有400多名“新农人”“土专家”返乡创业。清溪村的农民因为吃上了“文学饭”，走上了一条别具一格的致富新路，实现了新时代“山乡巨变”的升级版。 2020年，通过流转部分山林，邓(dèng)旭东(xùdōng)建起了一座生态循环农场。农场的名字叫“禾场上(chǎngshàng)”，源自周立波的同名短篇小说《禾场上》。邓旭东在(zài)山上种树，20亩山茶林已进入丰产期;他在山下(shānxià)养鸡，柴鸡蛋(cháijīdàn)如今供不应求，还带动30多名乡亲就业。熟悉新媒体的邓旭东，闲暇之时不断挖掘(wājué)清溪村乡亲们的生活和历史故事，采访、录制、剪辑、主持、直播一条龙，他积极推荐清溪村特色农副产品，展示生态与文化美景。 文学滋养了清溪村，吃上“文学饭”的村民们也变得(biàndé)有“文学范”了。邓(dèng)(dèng)旭东的父亲邓春生，本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，也喜欢上了文学创作(wénxuéchuàngzuò)。2023年5月，在中国作协“文学赋能乡村振兴”调研座谈会上，邓春生当着全国知名作家的面，朗诵了自己(zìjǐ)写的藏头诗，赢得掌声一片。诗曰： 清荷摇曳舞(wǔ)翩翩，溪水潺潺蛙声绵。 周贫济老当(dāng)乐事，立笔家山撰桑田。 波澜壮阔七十载(zài)，故里旧貌换新颜。 居仁循义(xúnyì)有公序，山茶花开孕丰年。 乡愁未忘胞罐地，巨著宏篇盈(hóngpiānyíng)万言。 变化万千感党恩，文旅融合谱(pǔ)新篇。 学子书屋品(pǐn)翰墨，村美花香尝果甜。 在邓春生的(de)带动下，种粮能手、退休教师、新媒体从业者共6名“泥腿子作家”，在清溪(qīngxī)村开设了“田埂文学课堂”“屋场创作会”，常态化开展“清溪伴读”“艺润清溪”等文艺活动。村民们还用方言创作了《清溪十赞》等快板，将秸秆禁烧、婚俗改革等政策(zhèngcè)融入朗朗乡音，以诗词对话、家书往来形式讲述“婆媳共读一本书”的动人故事，让(ràng)村风因家风向善、家庭因文学而(ér)和美，让孝老爱亲、邻里和睦(hémù)等传统美德从文字走进生活。清溪村因而获得了“全国乡村治理(zhìlǐ)示范村”“全国文明风景旅游区(lǚyóuqū)”等荣誉称号。 “十步之内，必有芳草。”清溪村的文学活动(huódòng)，不仅走出了(le)湖南，还走向了世界。这些年(nián)，他们高质量承办了“非洲媒体看中国”“中国式现代化的万千气象”和“到清溪 去(qù)读书”活动，为清华大学、复旦大学、中南大学、湖南大学等(děng)青年学子讲述新时代的乡村振兴清溪故事。 今日的清溪村，坚持走“乡村+文学+旅游”的特色产业之路，探索“公司+集体+农户”的新型管理模式，为村民提供清溪书屋管理员、讲解员、电瓶车司机、保洁员等就业岗位，500多人(duōrén)实现家门口就业。邓旭东给我提供了一份沉甸甸的数字清单：清溪村在(zài)2024年度(niándù)旅游总人数达(dá)(dá)到了135.36万人，比2023年增长(zēngzhǎng)12.8%;总收入(shōurù)达1700万元，比上年(shàngnián)增长38.9%;村集体收入达139万元，比上年增长15.8%;人均可支配(zhīpèi)收入达41387元，比上年增长5.2%。邓旭东开心地说：“我的家乡，现在也成了别人眼中的‘诗和远方’。” “开门闻花香，关门闻书香。”从(cóng)一名“黑脸”矿工到“立波书屋”推荐官，卜雪斌成功跨界。周立波与《山乡巨变》的(de)(de)故事，他信手拈来。有(yǒu)一位学者(xuézhě)咨询他周立波在《山乡巨变》中写了多少次茶子花，他也能给出准确答案——上卷有11处，下卷有3处提及茶树、茶子。为了服务好来清溪村的游客，卜雪斌常常用益阳方言朗读《山乡巨变》，并(bìng)为他们解释方言的意思，赢得了客人的称赞，就连当初说风凉话的邻居也夸他是“我们清溪村戴斗笠的秀才(xiùcái)”。 因为热爱，所以执着。除了(chúle)讲述书本上的周立波与清溪村的故事之外，卜雪斌脑袋里还装满了周立波在家乡鲜为人知的民间故事(mínjiāngùshì)。 20世纪五六十年代，清溪村的生活条件差，一年到头吃不到几次猪肉。因此，即使是病死的猪、狗、鸡、鸭(yā)也舍不得扔掉，去了毛之后煮(zhǔ)着吃。回到故乡，周立波发现乡亲们经常吃“瘟猪子肉”，心中很是难过(nánguò)。在《山乡巨变(jùbiàn)》中，他(tā)也曾10多次提及乡亲们吃“瘟猪子肉”的故事。怎么办呢? 周立波(zhōulìbō)很想解决乡亲们的(de)生活(shēnghuó)问题。1958年，他用长篇小说《暴风骤雨》获得的斯大林文学奖奖金为乡亲们建了一座梨园之后，又(yòu)办了一个养猪场，养了近200头猪。六七个月后的一天，养猪场的猪不(bù)知为啥(wèishá)死了一头，大概也就(jiù)六七十斤的样子。周立波知道后，告诉乡亲们一定要(yào)把这头病死的猪进行深埋处理，避免病毒传染。按照他的要求，这天上午村里就派3位村民把这头死猪抬到“立波梨园”里去掩埋，卜雪斌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。3人抬着死猪，一边走一边唠嗑，都(dōu)觉得这猪死了太可惜(kěxī)：这掩埋死猪的活一定要做(zuò)，坑也一定要挖，但要把它埋浅一点，晚上把它挖出来炖了吃。就这样，3人草草地(dì)挖了一个坑，随随便便地盖上一层土，约定不准告诉别人。可是，养猪场死了一头猪的事情在(zài)小山村是不需要广播的，不到一个时辰(shíchén)就已成为家喻户晓的“大新闻”，大家也都觉得这头死猪扔掉(rēngdiào)了实在太可惜了。天黑了，卜雪斌的父亲和那两位村民扛着工具如约来到了“立波梨园”。谁知，就在他们刚刚挖下第一锄的时候，梨园里如同神兵天降般冒(mào)出了几十个人来。抬头一看，全村的乡亲们几乎每家每户都来了一个代表。大家都笑了，乐呵呵地把死猪挖了出来，连夜(liányè)刮了毛，宰杀干净，煮熟(zhǔshú)，每家每户都分(fēn)了一大碗猪肉。听到这件事儿(shìér)，周立波感到一阵心酸。1962年清明节，周立波回乡祭祖，用自己的工资买来上百斤猪肉，让村民们饱饱地吃了一顿红烧肉。他告诉乡亲们，往后一定不要再吃“瘟猪子肉”了。 一天(yītiān)，村里一位名叫郭景堂的老人拄着拐杖来找周立波，希望(xīwàng)这位(zhèwèi)“文曲星”给儿媳妇生下的一对龙凤胎取名字，沾沾大(dà)作家的文气。听了老人家的介绍，周立波说：“恭喜你!有了孙儿，又有了孙女，还是一对龙凤胎，真是有福气啊!现在，毛主席说人多力量(lìliàng)大，我就给你的孙子们取名叫郭越多、郭越好，行不行?” “越(yuè)多(duō)，越好!郭越多，郭越好!好!好!”郭景堂在嘴里念叨了好几遍，连忙向周立波道谢，高高兴兴地回家了。 过了3年，郭家的儿媳妇又生了双胞胎，是两个男孩。郭景堂觉得周立波取名取得好(hǎo)，拄着拐杖又来找周立波求名字，希望孙子们长大后(hòu)能够多读书。周立波一听，高兴地笑(dìxiào)了：“恭喜你啊!又添了两个孙子，既来之，则安之，要好好(hǎohǎo)养育他们，就(jiù)叫郭来之、郭安之，怎么样?” “越多越好(hǎo)，来之(zhī)安之，好!太好了!谢谢您!”郭景堂一听，十分满意。 谁知，又过了3年，郭景堂的儿媳妇又生了第3对双胞胎(shuāngbāotāi)，是(shì)两个(liǎnggè)女孩。乡亲们都笑着说：“大作家取名字就是不一样，取了就能不停地生双胞胎。”郭景堂又乐呵呵地来找周立波给两个孙女求名字。周立波一听，心中也乐开了花，笑着说：“你们儿子儿媳真好啊，很能生小孩。但是孩子多了，生活负担就重(zhòng)了。现在，你家有了3个孙子和3个孙女，你呀(ya)也应该(yīnggāi)心满(mǎn)意足了。我看，就叫郭心满、郭意足，你看怎么样?” 郭景堂一听，高兴地说：“好!确实(quèshí)不能再生了。我们家6个孙子都是经过您这位‘文曲星’开(kāi)了光的，我也确实心满意足了。” 周立波为郭家6个孩子取名的(de)故事，一时间(yīshíjiān)成为清溪村的美谈，今天有不少老人还记得。 茶香伴着书香，卜雪斌终于实现了儿时读书的梦想，他(tā)的家变成了“书香门第”，再也不用担心(dānxīn)正在攻读博士(bóshì)的儿子结婚时没有拜堂的地方了。他和(hé)妻子一边经营书屋，一边照顾90岁高龄的老母亲。我坐在书屋的长桌旁，听卜雪斌侃侃而谈。他说：“以前在矿山翻山，如今坐在家里翻书，收入翻了一番多，口袋富(fù)了不算(bùsuàn)富，脑袋富了才幸福。周先生写《山乡巨变》，写的是土地上的人如何改变命运(gǎibiànmìngyùn)。现在我们做书屋，就是让文学成为改变生活的力量。” 在《山乡巨变》描绘的村庄里长大的农民，如今吃上了“文学饭”，成了新时代山乡巨变的“剧中人”。夜深了，我们(wǒmen)握手道别。卜雪斌意味深长地说(dìshuō)：“栽下(zāixià)梧桐树，引得凤凰来。立波先生(xiānshēng)字凤翔，是他为我们栽下了这棵梧桐树，才引得你们(nǐmen)这些作家‘凤凰’飞到了我们清溪村啊!” 走出“立波书屋(shūwū)”，皓月当空，繁星点点(fánxīngdiǎndiǎn)，蛙声一片，我也想起了自己的故乡…… (作者：丁晓平，系中国作协(zhōngguózuòxié)全委会委员)